馬車緩緩行駛在峰岩城南側的山路上,清晨山霧瀰漫,周圍靜得只聽得見馬蹄踏碎石子的聲音.
突然,墨子的耳朵一動,低聲說「前面有人.」
林曜辰一驚,立刻放慢速度.
霧氣漸散,一道模糊的人影跌坐在路邊,一動也不動.靠近後才看清,是一名年輕女子,衣著破舊,一條腿似乎受了傷,身旁只擱著一個用油布裹緊的長型布包.
林曜辰跳下馬車,試探開口「喂...你沒事吧?」
女子沒有回話,只是警戒地往後挪了半步,一隻手緊緊按住那個布包.眼神冷,像是野獸在審視.
林曜辰舉起雙手「別緊張,我們不是壞人.我有水,也有毯子,要不要幫忙?」
女子依然不語,但目光掃過馬車,似在判斷可信程度.她的臉上雖沾著泥,但那雙眼亮得很,充滿戒備與判斷力.
墨子走近一步,鼻尖微動,低聲說「她不是普通旅人...那布包裡,有機構零件的味道,應該是兵器構件.」
女子聞言,眼中閃過一絲驚色,手下意識地將布包往身後藏了藏.
「別怕.」林曜辰溫聲道「我們只是路過,也沒打算搶你的東西.你要是不信,可以留在這裡....」
「但你腳受傷了吧?妳要怎麼走出這裡.」
女子終於開口,聲音沙啞「我不需要幫助.」
沉默片刻後,她似乎終於鬆口「你們要去哪?」
林曜辰遲疑了一下,倒也沒隱瞞「我們要去金曜谷.」
霧氣中,少女眼神一震,但很快掩去波動.
「你們...去那裡做什麼?」她緩緩問.眼神有些警惕.
這次墨子開口「找人.」
少女眼神閃了閃——找人?他們會不會是曜侯派來的追兵?
她微微皺眉「找什麼人?」
「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誰.」林曜辰撓頭,從馬車裡拿出一包藥膏遞過去「妳的腳,要不要擦點藥?」
少女沒有接,語氣帶著懷疑「你們要找人,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?」
「嗯.」林曜辰坦然點頭「但我若真的遇到他,會有感應的.」
她怔了一下,腦海閃過父親曾提過的一句話「尋曜者能感曜力而行,亦能引曜力者趨近.」
她抿了抿唇,低聲問「你是...尋曜者?」
「妳知道尋曜者?」林曜辰有些驚訝.
「我聽父親提過...」她眼神閃爍,語氣漸低.
父親之前封住她的曜力,囑咐她若未確認尋曜者的為人,不可貿然表露身份.
她默默打量眼前這少年:雖然話多,但眼神坦率,不像那些貪婪狠毒的追兵.
更何況他們要去的——正是她的目的地.
不如跟著他既可以觀察他,也能設法救出父親他們.
她抬起頭,語氣低卻清晰「我也要去金曜谷.」
墨子挑眉「腳傷不輕,還打算走?」
「你們有馬車不是嗎?」她反問,語氣平穩,「我搭一程,不耽誤你們.」
林曜辰一笑「來吧,我們馬車雖不豪華,但好歹有頂棚還不顛.」
她終於站起身,一拐一拐走到車邊,手還緊緊抱著那包長形布袋——那裡頭,是她親手打造的連發短箭弓弩.
「我叫林曜辰,這隻靈獸的是墨子.」
「...戈芷瑤.」
她登上馬車,在後方坐下,始終與兩人保持一點距離.
林曜辰重新執起韁繩,馬兒踏步前行.
馬車沿著山道緩緩前行,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規律而平穩.
林曜辰坐在駕座上打哈欠,後方車廂裡,戈芷瑤,將腳上的傷上藥後便靜靜地坐在角落,手緊握著她的布包.
一旁的墨子正打量的看著她,這丫頭姓戈,眉眼又有幾分和那位故人相似,他開口問「丫頭,你父親名字是否叫做戈睿鋒,妳的母親名字是柳翎兒.」
戈芷瑤詫異的看向墨子「你認識我父母親?」
「二十幾年前,我陪林侯爺,也就是曜辰他父親,來峰岩城尋找五曜之人時,曾拜訪過你父親——戈睿鋒.」
戈芷瑤心頭一震,卻沒說話.
墨子繼續說「你父親那時剛升任城主,對外不顯山露水,實際上是曜界最懂兵器曜紋運作的人之一.林侯爺是個兵器狂熱者,他們倆人一說起兵器就聊不完,他妻子,也就是妳的母親,是個非常有才華的兵器研究者.妳的眉眼與她有些相似.」
戈芷瑤的指尖微微顫了下,低聲說「母親在我五歲那年病重過世,留下了一些設計草圖.」
戈芷瑤眼中閃過一絲哀傷,低聲說「那是我母親的遺產,我花了多年時間,才將那些草圖完成成品.」
墨子點頭「那些設計圖我也曾見過,充滿巧思與曜力的融合.妳能將它們整理完善,做成成品,的確不簡單.」
「她曾跟我說過...她說妳父親一直希望有個女兒,能像她一樣,對兵器有著同樣的熱忱.」墨子的聲音低緩,語氣裡有一絲溫柔與敬意「她總說,希望妳能繼承這份熱愛,不僅是為了家族,更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.」
戈芷瑤靜靜聽著,眼中泛起一層薄霧,卻倔強地垂下眼睫.她看著手中緊緊攥著的布包,指節微微發白,沒說話.
林曜辰一面駕著馬車,一面豎著耳朵聽他們倆的對話,原本只是出於習慣想偷聽點八卦,卻越聽越震驚.
——她的父母,居然和自己父親是舊識?
「可上位者為一己私利,肆意奪走一切...」戈芷瑤聲音低得幾乎被風掩蓋,像是心底壓抑太久的痛終於裂開一道縫,「這樣的地方...」
她垂下眼,指尖微顫.
「...真的還值得我去守護嗎?」戈芷瑤的聲音在馬車行進的搖晃中,顯得特別輕,卻沉得讓人心緊.
墨子沉默了片刻,仿佛是在咀嚼這句話背後的痛與疑問.他望向她的側臉,火光從馬車後的燈籠中映照過來,照得她眼眶泛紅,卻倔強得不讓淚落下.
「戈城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讓妳一個堂堂城主千金為何會淪落於此?」
戈芷瑤緩緩開口,聲音壓得極低,像是從喉嚨深處一點一點擠出來的痛楚.
「三個月前,曜侯鐵燁突然派兵進城,說我父親與人密謀,意圖造兵叛亂...」她停頓了一下,眼神微顫,「事發當夜,我們整個家族都被圍了起來,男丁全部押往金曜谷當礦奴,女眷則被編入軍妓名冊....」
墨子語氣凝重「鐵燁...他是刻意誣陷?」
林曜辰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韁繩,馬車微微晃了一下.他低聲問道「這個叫鐵燁的是什麼來頭?」
戈芷瑤的神情沉了下來,語氣也多了幾分凝重「曜界第二洲的曜侯——鐵燁,掌軍,掌政,是名副其實的地頭皇.他是雙曜之人,擁有金曜與火曜的力量,年少時天資極高,軍中出身,短短十年內就從一名低階軍將爬上了曜侯之位.」
「金曜和火曜?」林曜辰驚訝「難怪那麼囂張...可他怎麼會對戈城主的家族下手?」
戈芷瑤語氣冷了幾分,望著遠方「因為他覬覦我們家的手藝,想要掌控所有兵器的源頭.他想打造一支只效忠於他的鐵血軍隊,而我的父親拒絕為他設計專屬兵器.」
她停頓了一下,語氣更低「還有...我母親留下的設計草圖,他也想據為己有.」
「這傢伙...完全是個暴君嘛.」林曜辰皺起眉,臉色也跟著沉下來「掌軍權,又有曜力,這種人掌權,太危險了.」
戈芷瑤緩緩點頭「他認為曜界應該成為一個完全制式化,服從式的體系——所有人只服從命令,無需思想. 」
林曜辰沒有說話,手指卻更緊地抓住韁繩,臉上的稚氣悄悄淡去一分,取而代之的,是某種剛剛燃起的決心.
馬蹄聲繼續敲打著夜路,但他們都知道,有些東西,已經被悄悄地敲進了心裡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