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,天微亮時,薄霧籠罩著道路兩旁的林木.
林曜辰揉著惺忪睡眼,強打精神駕著馬車,一會兒左偏,一會兒右晃,在碎石鋪成的小路上搖搖晃晃地前進.
坐在一旁的墨子終於忍不住開口「小子,專心點,再這樣七歪八扭,遲早把我們送進山溝裡去!」
林曜辰斜睨著牠一眼,氣呼呼道「你別太過分啊!昨晚讓我打坐打到半夜,現在天還沒亮就逼我駕馬車,你這樣是在壓榨人!」
「壓榨?」墨子哼了一聲「你還好意思說,叫你打坐不是打呼嚕,那呼嚕聲吵得鳥都飛了,半夜我還以為哪來的山獸叫.」
林曜辰氣得想翻白眼「我那是調氣——氣順了就會發出共鳴!」
「呵,果然是個會為自己懶惰找藉口的小少爺.」墨子一臉「我早就看透你」的神情.
聽著他們的對話你來我往,時而鬥嘴,時而吐槽,戈芷瑤原本繃緊的神經竟不自覺鬆弛了一點.
她嘴角輕輕上揚,眼中閃過一抹久違的柔光——
這些日子以來,她的心從未真正安穩過.
她就像一把繃緊到極限的弓,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是致命的伏擊.吃東西要分秒必爭,睡覺也只能靠牆坐著,手握暗器.她甚至不敢沉睡.
只因她知道,一旦她也被抓,那她的父親,族人,就真的再無希望可言.
可現在,坐在這輛晃動的馬車上,耳邊是少年人不合時宜的抱怨,還有靈獸故作高冷的應答,她竟有種久違的錯覺——
自己,好像不再是一個人孤軍作戰.
這份微妙的安心感,靜靜地浮現在心頭,連她自己都沒察覺,唇邊似乎微微動了動.
她低下頭,掌心握著那張母親留下的弓弩草圖,紙角早已磨損,卻依舊保有熟悉的氣味與溫度.
『再給我一點時間...我一定會救你們出來的.』
她在心底默默許諾,像是在對過去,也像是在對未來說話.
隨後,她輕輕將圖紙摺好,妥帖地收回懷中.
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,車輪碾過碎石,發出規律的聲音.她靠在車壁邊,第一次,在這條漫長的逃亡路上,閉上了眼.
讓自己,安靜地感受這片刻的平靜.
天色逐漸明亮,遠處出現一片低矮屋簷與冒煙的炊煙.
「那是...鎮子?」林曜辰眼睛一亮,精神都來了.
墨子朝前方點了點頭「柳川鎮,這裡是商旅往返的中途站,人雜,訊多,最適合我們更換裝備,撇清尾巴.」
「那還等什麼,進鎮!」林曜辰一甩韁繩,馬車頓時加快了速度.
馬車駛入柳川鎮時,天色剛剛放亮,晨霧未散,街道上已陸續傳來木門開啟,擺攤吆喝的聲音.這裡不像峰岩城那樣宏偉堅固,但卻充滿生活氣息——屋舍低矮,磚瓦多半陳舊,卻整齊乾淨.
「先處理馬車.」墨子看了看四周,指向一條靠近鎮尾的偏巷「從這裡繞過去,有個馬行,我記得以前來過.」
「真的假的,你記性這麼好什麼都記得?」林曜辰打趣地說,操控馬車轉了個彎.
果然,巷尾有家小馬行,門前立著老舊的木招牌寫著「馬車行」,掌櫃是名花白鬍子的老者,正喂著馬槽裡的幾匹健壯馬匹.
「客官要換馬?還是處理馬車?」老掌櫃見人來,熱情迎上.
「都換,越不顯眼越好,結實,跑得遠.」林曜辰語氣不多,掏出幾枚曜錢遞上.
老掌櫃眼睛一亮,立即點頭哈腰「好說好說,咱們這裡都有,等我帶幾輛讓客官挑一挑!」
不多時,一輛結構結實但外表斑駁,輪子上還纏有厚布防滑的灰木馬車被牽了過來.馬是兩匹栗色壯馬,體型不大但眼神精明,耐力十足.
「行,就這輛.」墨子點頭.
原來的那輛馬車則讓老掌櫃收走.
換好馬車後,三人簡單休整了一下,便朝鎮中心走去.
鎮中心人來人往,有賣布的,賣茶的,也有挑著擔子叫賣小吃的,還有專門做皮件和草鞋的作坊,熱鬧非常.
林曜辰挽起袖子逛得起勁,三兩下就挑了幾套普通鎮民的衣物「快快快,換裝.」
他自己換上了深灰色短打袍,腰間纏布,腳上是一雙新買的防滑牛皮靴.戈芷瑤則挑了套素雅的淺褐長衫,把髮髻挽高,只以簡單布巾束住,整體樸實卻不失俐落.她的柳眉星眼,在晨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清亮,雖無脂粉,卻自有一股難掩的英氣與端雅.
「這裡有客棧嗎?我想洗澡,這衣服雖然是新的,可我覺得我快餿了.」林曜辰聞了聞自己,臉上寫滿嫌棄.
戈芷瑤聽了輕輕偏過頭,雖然沒說話,但眼神中明顯帶著「我同意」三個字——這些日子東躲西藏,她也想好好洗一洗身上的疲憊.
墨子想了想,在前頭走著悠悠開口「鎮中央有一間名叫『柳風居』的小客棧,不算貴,水也乾淨——」
「行,先去看看那家客棧吧.」林曜辰立刻決定.
三人沿著鎮上的主道往前走,柳風居果然就在不遠處——它是兩層樓的木造建築,外觀樸實,門前擺著幾盆綠植與小石燈,門簾被風吹得輕輕掀起.
掌櫃是位精瘦的中年男子,一見有人上門便笑著迎出來「三位是投宿?小店乾淨寧靜,二樓有獨間,還附洗浴熱湯.」
「投宿,二樓獨間的,快幫我開房.」林曜辰比誰都快地衝到櫃前.
「二位是一人一間,還是...」掌櫃話說一半,眼神在戈芷瑤與林曜辰間掃了一眼.
「兩間,我跟牠一間.」林曜辰指了指墨子,「她單獨一間.」
辦好住宿後,他們往二樓走去.
「我們的房間剛好在妳房間隔壁,妳先好好休息一下,等會我們一塊去吃飯吧!」林曜辰站在門外,語氣輕快地說著.
「好,我先歇一會.」戈芷瑤溫和的回應便推門進入房間.
聽見她的回應,林曜辰這才放心地轉身離開,嘴角微微勾起.
房門關上的那一刻,戈芷瑤靠在門後,靜靜吐出一口氣.這樣短暫的安穩,她已許久未曾感受.她低頭看向自己已經換上新的衣衫,素淨得像過往的日子一般平凡,可那雙藏著傷與鋒芒的眼,依舊無法真正鬆懈.
林曜辰一回房便迫不及待的要沐浴,他將繫在腰上裝著曜盤小布包取下時,曜盤突然發出红光,他趕緊取出來看「墨子,這曜盤發光了!」
墨子聽見林曜辰的喊聲,轉過頭來,當他看到曜盤泛出的紅光時,臉色微變,快步走了過來.
「什麼時候開始發光的?」他問,眼神盯著曜盤中跳動的光芒.
「就剛才...我把它取下來的時候.」林曜辰抓著曜盤,有些緊張地補充「之前也發過光,是淡金色的,所以我們才要去金曜谷找金曜之人,現在它發紅光,是代表火曜之人出現了嗎?」
墨子沉吟了片刻,才道「這代表它正在感應週遭某個與曜力共鳴的存在...而且火屬性強烈.你還記得我說過,曜盤會對其他曜之人有所感應?」
林曜辰一臉驚訝「你的意思是──這鎮上,有曜之人?」
「很可能是火曜之人.」墨子語氣變得嚴肅「曜盤會依屬性不同反應不同,火曜時便是赤紅之光...」
林曜辰緊張又興奮地低頭看著曜盤「那我們現在怎麼辦?要去找他嗎?」
「先不急,別太明顯行動.等芷瑤醒了,我們一起去鎮上的酒樓吃飯...」墨子眼神閃爍,「這種地方若真有火曜之人,最可能出現的地方,就是廚房.」
林曜辰「...你說這人,該不會是做飯的吧?」
墨子點頭「如果真是他,曜盤會替我們指路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