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緩緩降臨,柳川鎮街道上的油燈一盞盞點亮,熱鬧聲與飯菜香混合在夏夜微風裡,透著一股溫暖的人間氣息.
林曜辰帶著墨子與戈芷瑤,依著曜盤指針的方向穿過柳川鎮的人潮,最後來到一間熱鬧非凡的酒樓前——[聚鑫樓].
這裡樓高兩層,紅漆木柱撐起翹角飛檐,門前掛著幾盞寫有「聚鑫」字樣的大紅燈籠,裡頭香氣撲鼻,談笑聲不絕.幾個夥計提著菜盤進進出出,生意好得幾乎要把門檻踩碎.
林曜辰停下腳步,低頭看了眼曜盤.
曜盤中央的晶珠發出微微光芒,而指針——從他們靠近聚鑫樓起便一直指向這裡,此刻靜止不動.
「應該是這裡,這指針到這就不動了.」他低聲說著,語氣中帶著些許興奮與不解.
「所以...我們要在這裡找人?」戈芷瑤不動聲色地望向酒樓裡的熱鬧人群,眉頭輕皺.
「曜盤會有反應,就表示這裡有曜力的波動.」墨子語氣平靜「火曜之人...應該就在這樓中.」
才一踏進門,曜盤便在林曜辰的懷中微微一震,紅光隱隱透出縫隙,像心臟在跳動.
酒樓生意興隆,樓下客滿,掌櫃忙得滿頭大汗,不斷招呼著「三號桌加菜!五號上湯!快快快,別怠慢了!」
只見後廚門簾掀開,一名少年端著冒熱氣的大鍋湯走出.他約莫十七八歲,眉眼乾淨俐落,袖子捲到手肘,額前髮絲微濕,額頭上沾著細汗,卻不顯狼狽.
那鍋湯剛端出來時,曜盤瞬間紅光大盛.
林曜辰倒抽一口氣,連忙用手擋住衣襟把曜盤蓋住.
「就是他.」林曜辰低聲道「火曜之人.」
只見那少年穩穩地將湯放到桌上,嘴角還帶點笑意,和客人打了聲招呼便又快步回了廚房,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,火光照在他身上,彷彿與他天生一體.
戈芷瑤悄聲問「他知道自己是曜之人嗎?」
「看起來不像.」墨子眼中微閃「但他對火的掌控非常自然,不是普通人能達到的程度.」
他們沒有急著與他接觸,只是安靜找了個角落坐下,點了幾道菜——林曜辰眼睛盯著菜單,卻一直瞄向廚房方向.
林曜辰悄悄抬眼打量那少年,心中升起些許敬意與好奇「哇,這個人...煮菜的樣子,居然有點帥.」
「那是因為他在做自己熱愛的事.」戈芷瑤淡聲補了一句.
酒樓裡熱氣騰騰,人聲鼎沸.
林曜辰剛喝下一口湯,立刻驚嘆出聲「這湯——怎麼可以這麼好喝?火候剛剛好,香味全進去裡面了!」
芷瑤也輕輕點頭,低聲道「這刀工,火候和味道...絕不是尋常學徒做得出來.」
墨子則不動聲色,只輕輕說了句「他的控火能力,是天生的.」
正說著,廚房忽然傳出一聲悶響!
「不好了,灶火爆了!」
緊接著是掌櫃驚慌的喊聲「快!水,拿水來——!」
林曜辰猛地站起,正想衝過去,卻被墨子攔下「別動,看清楚——」
只見一道身影飛快穿過混亂人群衝入後廚.
火光映照下,那少年站在灶前,神情沉著,他並未潑水,而是伸手虛握空氣.
下一刻,原本亂竄的火焰竟像被一股無形力量收束回鍋底,跳動的火苗逐漸歸於平靜,廚房裡只剩下他一人站在灶前,額上微汗,掌心收回時,鍋蓋咚一聲蓋上,火光全息.
整間酒樓一片寂靜,客人們瞪大眼睛,看著那少年轉身,拍了拍衣袖,還不忘朝大家笑笑「不好意思啊,各位,這火,小鬧了一下,菜馬上來.」
片刻後,客人們才爆出如雷掌聲.
林曜辰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,驚呼「這...根本是玩火的仙人吧?」
墨子則低聲補了一句「不,這就是——火曜之人.」
戈芷瑤微微挑眉,眼神複雜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...但力量已經覺醒.」
那少年走過來將菜放在他們桌上,臉上帶著職業性笑意「這是招牌炒雙椒,請慢用.」
林曜辰見機不可失,故作自然地問「你炒的?」
少年愣了一下,點點頭「對啊.」
「這火候掌握得真妙,火怎麼控得這麼準?」林曜辰邊說邊夾起一筷菜入口,誇張地點頭「妙啊——火味純正,香得剛剛好!」
少年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,撓了撓頭「也沒什麼啦,從小在廚房長大,摸著摸著就...熟了.」
戈芷瑤接話「你從小學廚藝?」
「嗯,我是孤兒,自小在這酒樓長大,能學都學了.」少年笑得溫和「火這東西,我天生就覺得熟,不怕它...它也不燙我.」
三人相視一眼——果然是火曜之人.
林曜辰語氣微轉「能問你叫什麼名字嗎?」
少年想了想「我叫——洛炎.」
墨子瞇了瞇眼,掃了洛炎一眼,那眼神不像在看人,倒像在看一團壓抑著火氣的曜力源.
「洛炎是吧?」牠聲音不大,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沉穩與滲透感「你在廚房多久了?」
洛炎沒意識到對方語氣中審問,只是自然地回答「從有記憶起就在這裡,差不多十幾年了吧?是福伯把我撿回來的.他說我從火災裡撈出來的,別人怕我衰,只有他留了我.」
「火災中不傷反安,還能與火氣相融...」墨子低聲喃喃,像是在印證什麼傳說.
林曜辰聽得似懂非懂,忍不住插嘴「你煮菜時,用火怎麼掌握得這麼精?火候能控制成這樣不是天賦是什麼?」
洛炎微微一愣,像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問.他頓了頓才說「火...我能感覺它.它快不快,旺不旺,我不用看都知道,就像呼吸一樣.」
墨子目光一凝「你可曾經試過徒手接火?」
「啊?」洛炎睜大眼「這,這不是找死嗎?...但,有一次,有一鍋油著火,我急了,居然就把蓋子徒手壓上去——也沒怎樣.」
聽到這裡,墨子與林曜辰心中都泛起微微波動.
曜盤上的晶珠微微震動,像是回應這場悄無聲息的驗證.
墨子忽然笑了一聲,那笑意像是釘錘落定「小子,你不是普通的廚子,你是——火曜之人.」
洛炎愣在原地,臉上露出困惑與半信半疑「火曜?...那是什麼?」
「慢慢你就會明白了.」墨子平靜地說「但眼下,你得選一條路.」
洛炎指著他們桌上的菜「你們...不是來吃飯的?」
林曜辰一挑眉「吃是順便,找你才是目的.」
墨子開口補了一句「你若願意離開,跟我們走,我們會告訴你這些年你從未被解釋過的事,也能幫你找出你是誰,能做什麼.」
洛炎看著他們,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.
外廳人聲喧鬧,熱油爆鍋聲不斷,而這角落卻彷彿被火光微微籠罩——某個命運的引線,正在靜靜地燃起.
「你們等我一下,我去跟福伯說一聲.」洛炎朝後廚方向走去,語氣雖輕,腳步卻帶著決心.
戈芷瑤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,低聲問「他這是...願意跟我們走了?」
「應該吧?」林曜辰嘴裡還含著菜,模模糊糊地回道,隨即眼睛一亮,立刻轉頭看向她「欸阿瑤,這道菜妳快嚐嚐,真的絕了.」
他一邊說,一邊熟練地將盤子往她那邊推了推,一副怕她錯過美味的樣子.
戈芷瑤看了他一眼,忍不住勾起嘴角,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,點頭道「味道確實不錯.」
洛炎繞過後堂簾子,走到廚房門邊,略顯遲疑地出聲「福伯,我...想跟他們走一趟.」他指向林曜辰他們坐的位置.
站在灶前翻湯的老掌廚手一頓,轉頭看了他一眼,火光映在他佈滿皺紋的臉上,有幾分說不清的神色.
「你終於還是要走了啊...」他放下勺子,從灶邊的小抽屜中摸出一個布包,緩緩遞給洛炎.
洛炎一怔,接過那包裹,指尖觸碰時,感覺裡頭有個硬物.打開來,是個拋光舊舊的銀色長命鎖,上頭刻著一個小小的「洛」字.
「這是...?」
福伯歎了口氣,語氣溫和地說「那年我撿到你時,你脖子上就掛著這個.當時身邊什麼都沒有,只有這鎖,連句話都說不好.」
他指了指那個字「這『洛』,也不知是姓還是名.我當時想,那乾脆就叫你洛炎吧.」
洛炎低頭望著那枚舊銀鎖,指尖輕輕摩挲著那個字,心裡一陣說不出的沉靜與震動.他很小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一樣,卻從未真正問出口.
「這些年,謝謝你收留我.」
福伯笑著擺手「別說這種話.撿到你的那天你就像個小炭球,髒兮兮的卻眼睛最亮.我就知道你將來不會只待在這個廚房裡燒鍋煮菜.只是沒想到,這一天來得這麼快.」
「福伯...我會回來的.」洛炎語氣認真,眼裡閃著光.
「記住,出門在外,一切萬事小心.」
洛炎用力點頭,把長命鎖繫在腰間,轉身朝門外走去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