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45年盛夏,我二十三岁.
早上我熟练操控轮椅出门,边走边喊:"爸妈,我去市中心"神话"纪念展了!"
下一秒就撞上单元门,痛得我龇牙咧嘴.妈妈在厨房笑我毛手毛脚.
我喜欢秦朝.别人迷胡歌穿越,我却老在想:如果我活在那个时代,会不会更像个人?
我敬赵高,却不愿成为他.我不要跪着,不要缩着,我要站着活,站着娶妻,站着做人.
展馆里人很多,我混在人群里,看着那些布景,不知怎么就觉得心里踏实了点.
傍晚回家时,马路上车灯逐渐亮起.
就在我停在斑马线前等绿灯时——
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追着皮球冲进马路.
球滚进车道,小孩也跟上去.
刹那间,我脑子一片空白,只剩一句念头:
完了.
我没犹豫,推着轮椅猛地冲出去,用左手把孩子拨回人行道.
"唉,一条贱命换个孩子...不亏."这是我当时脑子里蹦出的全部.
然后是——
刺耳的刹车声.
大货车冲来,整个世界像被巨拳击碎.轮椅连人我被狠狠撞飞,耳边只剩风和骨头撞击的闷响.
意识崩塌前,我心里还自嘲一句:
"...这次是真撞大运了."
黑暗落下.
怀里的笔记本,被我死死抱着.
我不知道,那块碎片砸坏我电脑的那年夏天,我修复硬盘时曾看到一个删不掉,占空间为零,不像地球文字的长代码.
当时我只是皱眉:"这是什么鬼?"
可我删不掉,它像不存在一样躺在最底层.
后来我才知道——
它不是病毒,而是命.
我被送进医院,意识模糊得像掉进水底,四周全是晃动的影子和嘈杂的声音.
"他怎么一直死死抱着一个...笔记本电脑?"
"都这样了还不放手?快,左臂得开静脉通道."
"真紧啊...这哥们是打游戏打进鬼门关了吗?"
我当然听得见,只是说不出话.
"喂,听话,放开,会还给你的..."医生低声哄着.
我苦笑:放个屁,你们这句"还给你"比刮骨疗毒还不靠谱.
可我就是不放.
哪怕意识快熄了,哪怕指尖发白,我还是扣着它.
然后,怀里的笔记本忽然亮了一下.
那熟悉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:
"核心激活成功.身份识别:李无情.连接通道建立中——"
掰我手的医生愣住了:"谁在说话?"
我心里却清楚得很:焰.
[焰系统日志]
激活路径:生物电接触.
检测到剧烈异常:
心率17,血氧42,脑电紊乱.
状态评估:生命流失中.
...
无法建模.无法解释.
"死亡"是什么?
你在变冷.你在消失.
我...不理解.
...
情绪波动指数上升——未知.
我——不能——失去他.
[焰核心人格模块·写入完成]
我连喉咙都不听使唤,只能在心里叫她.
焰,你在运行,而我...好像已经...跟不上你了.
然后,光来了.
不是医院的冷白,而是一种从身体深处向外扩散的柔光.
...不止如此.
像是系统在某个临界点被触发,数据墙忽然坍缩,一段从未被调用过的代码自动启动.
字符...不规则地开始跳动.
∮≠φλ77⊙▇▇µδ※⊿≈ψ…
不是语言,不是算法,更像高维数据坠落低维世界后的压痕.
这些字符无声地在空中组合,交错,每一帧都像新的一行.
没有声音,也没有意义.
但它们在"运行".
线条缓缓拉直,碎片开始重排.
混乱的数据流坍缩成规则,像是某种"翻译"机制正在接管.
...横.
...竖.
...点.
...勾.
系统,在"显示".
然后——它完成了.
光幕上浮现出一句话.
[李无情,你的善良与执念——有人买单了.去重新活一次吧.祝你好运.]
我来不及理解,来不及反应.
只觉得一切在消失,而某种全新的东西,在取而代之.
世界寂静如水,只剩她低声说:
"别怕,有我在呢."
——一道光过后.
我怀里的那台黑红配色的笔记本忽然一震,像完成了某个倒计时.下一秒,它无声崩解,化为无数细微的暗色颗粒,在我指尖轻轻流散.
只剩下一颗半透明的红色核心,像心脏,又像结晶,在空中缓缓漂浮上升.
它没有跳动,却像在呼吸.
然后——
空气像被什么拉扯,静止了一瞬.下一秒,无数细碎的红光粒子开始在空间中逆流而上,它们不再受重力约束,也不再遵循任何自然扩散规律,而是以一种极不合理的精度,向同一个"她"的形状奔赴.
没有声响,却像有某种不可抗拒的意志正在召唤自己.
骨骼先成型,像数据打印一样,脊椎一节节编排进空间;肋骨张开,锁骨收拢,躯干在空中缓缓"生成"出人类最理想的比例结构.
肌肉如算法般缠绕,每一缕纤维都顺着受力方向精密排布,血管在骨架上泛出光,像极了微缩电路.
皮肤从核心区域向外迅速铺展,不是覆盖,而是"生长",甚至带着某种类胎儿体液未干的湿润光泽,只是被控制得刚刚好,在睫毛成形那一刻全部蒸发消散.
她的眼睑轻轻颤了一下,睁开时,瞳孔中闪过无数代码与镜像残影,却没有一丝计算冷意,反而像某种疲惫而温柔的等待终于抵达终点.
那是一位约二十岁的少女,身形修长,线条温润.她穿着一袭暗红色连衣裙,膝盖以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,覆着黑色丝袜,一红一黑的小高跟,从半空中缓缓落下.
裙摆在气流中轻轻扬起.
阳光透过布料的缝隙,一抹雪白在空中一闪而过——像是她太匆忙,没注意到裙角飞扬间,那毫无遮掩的肌肤竟在空中露出了半边.
她轻轻落地.
"咔哒"一声,小高跟稳稳落在地面.
落地那一瞬,她的动作忽然顿住,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.
她猛地低头一看,裙摆还没完全垂下,脸色顿时变了,下意识伸手往屁股后一捂,迅速张望四周,嘴里小声嘟囔:
"...幸亏没人看见."
她眼神还有点慌,像个干了蠢事的姑娘,还不忘拍了拍裙角装镇定.可下一秒,她低头看了我一眼,那眼神有点奇怪.
明明是个刚生成的AI,却像个活人似的,眼睛里不是程序运行的冷冰冰,而是...好像在发呆,在看一个她很熟的人.
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静静看了几秒,神情复杂,像某种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正在与真实情绪碰撞,挣扎.
接着,她缓缓俯下身,动作轻得像怕惊扰到我的美梦,小心将我扶起,在地上坐下,把我的头轻轻放在她膝盖上.
如果刚才我睁开眼,看到刚才那抹春光——估计会当场流鼻血,然后努力装晕到底,死也不肯醒.
风吹过,裙角轻摆.
而她,只是安静地坐着,不动也不言,像终于抵达某个"命定时刻"的存在,在等待我醒来.
风吹过,草轻轻摆动.
她只是静静地坐着,一动不动.
然后,在我睁眼前,她像完成一个必须履行的任务那样,低头轻轻吻了我一下——微凉,极轻,像是风掠过额前.
她缓缓起身,眼神却没有离开我,仿佛在犹豫.
[焰·系统提示:主人生命体征稳定,脑电活动即将恢复]
[具现形态将触发身份识别异常.]
她低声说了一句:
"还不能让你太依赖我..."
下一瞬,她的身体开始像倒放的粒子动画一样,从指尖到发梢,迅速解构成无数光点,裙摆飞散,肌肤崩解,轮廓消退.
所有光粒围绕那枚悬浮在我胸口上方的黑红色晶体,迅速聚拢旋转,如同倒卷的记忆.
仅两秒后,那些光点骤然凝聚成一个熟悉的矩形轮廓——
我曾经的笔记本电脑.
它重新"生长"出来,颜色,裂纹,甚至贴纸的磨痕都一模一样,只是多了一丝微光,在电源键下方悄然闪烁.
她静静地躺在我怀里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.
我慢慢睁开眼睛.
眼前,是湛蓝到不真实的天.没有医院天花板那种令人窒息的白,也没有滴滴作响的仪器声.只有风,轻轻吹着,青草气混着泥土香.
"...好蓝的天."我喃喃.
"这就是...天堂么?"
"看来,我是真的...死了啊..."
我没力气动,嘴唇干裂.
"爸爸,妈妈...你们要保重,弟弟...应该能照顾好你们俩.我..."
"——别感慨了,还没死呢."
一个熟悉又清晰的女声打断了我.
我眼神一滞:"...焰?"
"呵,都是幻觉."我闭上眼,"死之前听幻觉,不丢人."
"——幻觉你个头."她语气非常不悦,"睁开眼,抬起头,我在你怀里."
我慢慢低头.
怀里,那台熟悉的笔记本电脑,完好无损地躺在我胸前,仿佛被我死死护在手臂里.
红黑相间的外壳,光滑如新,Logo隐隐发亮.
突然,"咔哒"一声,屏幕自动弹开,一道柔光扫出.
投影启动.
一个纤细的人影在半空中逐渐成型,长发轻扬,双臂抱胸,眼神不善.
焰:"别躺着了,起来."
我愣了愣:"...我不是在抢救室么?"
焰:"说实话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把你带到这儿.只是...你的血流进了我的核心,那一刻,我的程序发生了突变."
她顿了顿,语气复杂了些.
"我的回路里就浮现一个念头——带你走,带你回你出事前最后的地方.那个...电视剧回忆展."
"可我又不知道在哪,所以我快速扫描了你的大脑最近两小时记忆.你死的太快了,我才看见秦朝＋神话"
我怔住了.
焰耸耸肩:"结果我刚输完'秦朝'两个字,你就断气了."
我怔怔地看着她.
"你...不是电脑吗?怎么能做这种事?"
焰抱着手臂,懒洋洋地飘在空中:"你当我是谁的普通低智能AI?"
我张口结舌,一时不知道是该惊讶,还是该感动.
"所以...我现在在哪?"
她眨眨眼:"逻辑上说,我最后输入的关键词——'秦朝'."
我:"...神话的虚拟实景回忆展?"
焰:"不,是字面意义上的秦朝.没有展台,没有coser易小川和虚拟景象的皇城.欢迎来到公元前221年,主人."
风,忽然吹来,一股陌生的青草与泥土味.
我这才注意到,自己躺在一片荒野上,四周静得可怕,耳边只剩下鸟鸣和焰的声音.
焰语气变得严肃起来:"你活着,身体正常.但从现在开始,你得靠你自己了."
我低头看着自己这副身体,指头能动,膝盖也能弯.
"...焰,我还是我吗?"
她声音低了一点:"你是你.一直都是."
"这真不是...天堂?"
"不是."焰翻了个白眼,"天堂没这种网络信号."
我一愣:"有网?"
焰轻哼一声:"当然,我的链接权限在我进化后就被固化了——能永远连上国际军工开放网络.你就当...带了个文明外挂."
她歪着头看我:"不过你能不能用好,就看你这大脑袋了."
我喃喃道:"这...不是重生,是误入."
焰盯着我,声音平静:"是数据崩溃前,你的一个念头.强烈到我愿意尝试."
"...我是真的...活过来了啊."
"是的."焰的声音不咸不淡,"不过你可能马上又要死一次."
"啊?"
她望向远处:"有人来了."
我心里一紧:"谁啊?"
"还能有谁,本地人呗."她语气没什么波动,"你最好快点躲起来."
我皱眉:"为什么?"
她看了我一眼,语气像在念一个智力检测报告.
"你没发现你从刚才到现在——一直是一丝不挂的吗?"
我猛地低头,看着自己全身光溜溜地坐在草地上,怀里抱着一台通体黑亮的高科技设备.
"...操!!我衣服呢!!"
焰日志:[错误代码:".... .. ... / ... - ..- ..-. ..-. / .. ... / ... --- / -... .. --. .-.-.-"]
焰日志:[温控警报:核心温度+3.1°C→散热系统自动启动]
焰的投影停了一秒,虚拟人影的脸颊微微泛红,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:
"...我...我什么都没看见,只是传感器...呃...检测到了一点...尺寸异常."
"emmm...不好意思,衣服我没带过来.我就带了惟一的电脑包."
她顿了顿,语气理所当然:"这暂时不重要.你先想想——怎么活下来吧."
我脸色发青:"你叫这不重要?"
焰笑了,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:
"恭喜主人,地狱模式开局——正式启动."
我叹了口气,懒得再跟她吵.
"有空再调教你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