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曜都 · 驛館外]
夕陽染紅天際,驛館門前已聚了不少百姓,皆是聽聞「西陵少城主」在此安置,前來探視.
凌噹聽見消息後,心口一震,幾乎是失魂落魄地奔來.
「哥哥...哥哥還活著!」
她眼眶泛紅,顧不得旁人目光,硬是推開人群.
[曜都 · 驛館 · 偏廳]
廳內燭火搖曳,數名百姓正圍著「西陵少城主」談話.
夜羿一襲素衣,神情帶著刻意的憔悴,舉止卻沉穩從容.案上擺著百姓送來的茶與乾糧,他一一收下,溫言致謝,頗有仁厚之姿.
凌噹踏進門時,整個人怔住.
案邊的青年眉目清俊,眼神沉靜,與記憶裡的兄長幾乎無二.她眼淚「唰」地湧出,顫聲喚「兄長...真的是你!」
她顧不得旁人視線,快步奔上前,聲音顫抖「我就知道,你不會丟下我不管!」
夜羿微微一怔,心底暗自冷笑
她喊兄長...莫非就是凌噹?果然,城主一脈還有人存活.
他眼底那抹寒意轉瞬即逝,很快換上一副驚愕與哀喜交雜的神情,嗓音沙啞「...噹兒?」
凌噹淚眼朦朧,猛地抓住他的手,聲音顫抖「哥哥,我以為你死了!」
夜羿低頭,靜靜凝視她,心裡卻在快速盤算,當初攻城前,我命人調查過西陵城主一脈.凌噹...原來還活著.呵,這倒更好,她的出現,會讓這副軀殼的身份更牢不可破.
他抬起另一隻手,虛虛落在凌噹的髮上,神情溫和卻帶著壓抑的哽咽「我以為...妳與母親都已葬身火海中,是老天憐我,讓我還能見到妳.」
凌噹哭得不能自已,她緊握著他的手「不管你受了什麼苦,我都會陪著你!哥哥,你還有我!」
夜羿眼底掠過一抹冷芒,卻被低垂的眼簾掩去.
他唇角微微一勾,聲音沉沉「傻丫頭...有妳這一句,便足矣.」
燭火將屋內映得一片靜謐.
夜羿(假凌朔)方才還被百姓簇擁,如今隨著最後一盞茶水收去,人群終於散盡,廳內只餘他與凌噹.
他靜靜望著面前的少女,眼神裡浮著悲喜交雜的神色,低聲問道「噹兒...妳當初,是如何逃出來的?又如何到了曜都?如今...過得可還好?」
凌噹聞言,眼淚又是一湧,忍不住紅著眼一五一十說道「當日城破...母親拼死送我進密道,我和侍女香竹一路逃進其他村落.只是她最後...最後也死在我眼前.」
她聲音哽咽,胸口起伏,雙手緊緊攥著衣角.
「我輾轉逃了數月,靠著好心村民接濟,才未餓死.後來在曜都遇上了...洛大哥,他護著我.這些日子裡,我在曜府借住,我以為我沒有親人了,沒想到...今日竟真能見到你!」
說到最後,她已泣不成聲,雙眸裡卻是掩不住的喜悅與安心.
夜羿凝視著她,眼底泛著陰冷的算計.
原來如此...區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,竟能幸運地存活下來.
若再添上「兄長」的身份,這段遭遇豈不更能打動人心?
他神色卻不動聲色,眼底泛起溫潤的光,輕聲回道「傻丫頭...妳能活下來,已是蒼天庇佑.我沒能護住父母與城民,如今見到妳...才覺得自己,還有活下去的理由.」
凌噹猛地撲到他懷裡,顫聲喊「哥哥...」
夜羿伸手環住她,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,聲音卻依舊沉痛溫柔「別怕,有我在.以後,再沒人能傷妳.」
燭火下,一幕兄妹情深的畫面,卻被掩在暗影裡的殺機染上冷意.
[曜府 · 小院夜]
月色冷清,院中燈火還未熄.
凌噹一路小跑回來,眼角還殘著淚意.推門的瞬間,卻見洛燁背手立於院中,眉目森冷,燈火將他側臉映得格外凌厲.
「洛大哥...」凌噹腳步一頓,心底慌了.
洛燁緩緩轉身,眼神壓得極低「妳去哪了?」
凌噹咬唇,支吾了片刻,還是小聲道「我...去驛館了.」
洛燁瞳孔一縮,冷聲逼問「妳也聽說了?那個自稱西陵城主之子的凌朔?」
凌噹手指緊攥,呼吸急促.她點了點頭.
他盯著她,聲音低沉卻帶著壓抑的怒意「妳為何要獨自去找他?妳可以同我說,我們一塊去.若是他對妳有非份之想,怎麼辦?」
凌噹愣了一下,眼淚剛乾的眼角還泛著紅.聽他這話,她心口忽然一暖,卻忍不住笑了出來.
「洛大哥,他不可能對我有非份之想,你...你想太多了.」
她笑得眉眼彎彎,帶著幾分輕鬆與無奈.
洛燁卻愈發心口一緊,臉色更沉「噹兒,妳太單純了!世道險惡,誰都可能存了心思.妳把他當救命稻草,可誰能保證他就不會利用妳?」
凌噹抿唇,心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.她看著眼前這個劍眉冷目的男子,忽然覺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,有點...笨拙.
「洛大哥...」她輕輕搖頭,眼神亮亮的,聲音卻很真誠,「世上不會有人害我,因為...有你在啊.」
這一句話,讓洛燁胸膛狠狠一震,心頭那股怒意瞬間瓦解,只剩下難以言說的悸動.
他張口想說什麼,卻終究只是伸手,輕輕替她拂去額前被夜風吹亂的髮絲,聲音低啞「以後...不准再不告而去.」
凌噹乖乖點頭,眼底卻還帶著一絲笑意.
「洛大哥...我去見他,是因為...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.他是我兄長——凌朔.」
凌噹深吸一口氣,像是終於把壓在心頭的秘密說出口「我本是西陵城城主之女.那一夜城破,父親戰死,母親拼死送我從密道出逃.我以為全家都沒了...直到聽見他的消息,我才忍不住...我必須親眼看看,兄長是否真的還活著.」
洛燁胸口猛然一震,腦中一瞬間轟鳴作響.
——她不是孤女,她是西陵僅存的血脈.
難怪她眼裡總有壓不住的悲傷,難怪她對「西陵」二字那樣在意.
他指尖微顫,喉間一時發不出聲,只覺心疼如刀絞.
「噹兒...妳承受了這麼多,卻從未對我說過一句?」
凌噹眼淚簌簌而落,卻仍直直望著他,聲音顫抖「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了...洛大哥,這世上,我只剩下兄長,還有你了.」
[曜府 · 小院夜更深]
夜風漸涼,院中燈火已暗.凌噹哭累了,靠在榻上沉沉睡去,眼角還殘留著未乾的淚痕.
洛燁靜靜立於廊下,手掌緊握著欄杆,目光深沉.
腦海裡,一幕幕消息與傳聞交錯——
——他自稱西陵孤子;
——每到一處,便「恰好」有裂曜軍蹤跡;
——而每次村落的傷亡,總是不大,還偏偏都能讓他出手救下.
洛燁胸口堵得發悶,眉心皺得如刀刻般深.他低聲冷哼「能屠滅西陵城的裂曜軍,豈會屢屢放過偏村?這哪裡是襲擊,更像是...演戲給人看.」
他抬眸望向遠方的夜空,心口翻湧著難以壓抑的矛盾.
「若真是凌朔,我該替噹兒欣慰...」
聲音在唇齒間一頓,指尖卻死死扣在劍柄上,指節泛白.
「可若不是——」
夜風吹起他肩上的衣角,燈影下,他的眼神冷若寒刃「我不會讓人利用她的信任,更不會讓人再傷她半分.」
